探访梧州六堡茶

在山水稠密的梧州，西江、桂江、浔江，三江索绕古城，这座曾经的岭南首府，有很多古老的故事，隐约都藏在梧州的牌坊街巷里。古街坊，有传说中的龙母庙，有百年来依然为人挡雨的骑墙楼，骑墙楼的二楼还留着为防水患而备用的铁门。三江汇合从而商贸云集，特别是明清以来，梧州本地茶品以船运、沿江行，通粤港、销南洋，一时间西江千帆竞渡，茶熏两岸，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茶船古道”

因贫困与战乱，两广地区的老一辈人到南洋讨生活，那些前往东南亚的劳工，被当作“卖猪仔”，一群一群人离开了故土，再艰难的生活，也离不开茶。当年六堡茶随着挖矿的侨民飘洋过海，在马来西亚成为他们“寻常而重要”的饮品，不仅解救了人们病疾、也安慰异国他乡浓重的孤寂并陪伴他们渡过艰难的岁月。六堡茶成为当地华人代代难忘的乡愁，六堡茶渐渐融入大马的茶文化，今天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侨民还会讲汉话、喝六堡，很多生活习惯俨然就是梧州的传统。随着国内茶市升温，有年份的六堡茶早已经不容易买到了，当年寻常饮品--陈放30年以上老六堡，吉隆坡、槟城的市面上几乎不见踪影。在中国国内，它也成为珍品，只在显得盛重的场合才会开启。

更深入了解梧州，才发现这座城市的内涵，人们享受安逸的生活，也用自己的勤劳智慧从容面对生活的挑战。上世纪80年代，临近广州、水运发达的梧州，轻工业发展迅速，有许多响彻国内的品牌。

今天在梧州街头，还会看到诸多饮早茶的传统，与人们熟悉的广州茶事相似。梧州与广州相邻，习俗相近。两地都饮早茶，有看似简单又配备齐全的茶具、有百多种美味小吃，小吃也能饱餐，再饮一杯六堡茶或菊普，能将油腻化为清爽，从口腔到身体都更加妥贴，这是生活的妙趣。这种相邻地域共通的生活气息，分不清是广州还是梧州先开始，谁更早征服了大众味蕾并深植于民间。把茶融入到众生最密切的饮食世界里，茶也就植入于大众的深层记忆。

六堡茶有草木的芬芳、浓稠的滋味，想来茶和食物的味道，是地域和温湿度以及身体的需要。六堡茶能化油腻，去湿气，梧州湿热的气候，人们似乎只喜欢喝这样的茶。

人们喜欢传统，包括对老六堡的偏好也是如此。不知道六堡这样的黑茶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人津津乐道的是当年云南试制熟普时曾到这里参访学习。其实六堡茶的体系复杂，六堡茶，既有厂家洒水渥堆的熟茶工艺，又有在六堡当地依靠言传身教的方式，世代相传手工技艺制作出来的传统六堡一一这是一种只在炒茶时闷堆而后炒干后期不洒水的工艺，通过时间来慢慢陈化。待及来到六堡，还会发现更多关于六堡茶的生动故事·.....

六堡产于广西梧州，历史上横县、贺县都有少量生产，路运中断时甚至远到香港、泰国也会仿制六堡茶出售。

六堡茶的发源地在梧州市苍梧县六堡镇，因明代推行保甲制度，“六堡”因此得名，传统六堡茶主要分布在六堡镇不倚村、塘平村、四柳村、理冲村、山平村、公平村、蚕村等地，其中六堡镇里有名的茶山还包括黑石山、肇庆顶、石牛顶这些

从梧州驱车到六堡，要经过一大截山路，大约要两三个小时，2020年的时候，近乎高速的快速通道已经修好,路程少了近一个小时，让六堡茶的发展充满更大可能。

在六堡镇上，大街上可以看到很多六堡的农家古道茶路，老榕树，旧茶号，茶从这里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向外面的世界，流向将一杯茶用来化解生活忧愁的人们。

在六堡镇上，茶农有各式各样的六堡茶，除了有社前六堡茶、秋茶、土白茶、老茶婆，最吸引人的就是陈年的原种老六堡。因为没有洒水渥堆，传统的六堡茶刚制好的时候，汤色还是蜜黄的，要等到红汤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在约60年前诞生了六堡熟茶的工艺。但在古老的六堡镇上，找到更多的是当地茶农遵从节气手工制作的传统六堡茶品，品尝到的是世代延续下来的原生态的茶味。镇上的茶店里，还会看到各式的茶花、茶果、虫屎茶，用于贮茶的老竹蓝，老葫芦。

但也有一些商铺，早期不讲究仓储，茶会故意摊放在潮湿阴暗的环境中，让很多人误认为六堡就是带霉味的茶，这样的茶其实不堪为饮，饮后喉咙难受，茶的第一要义就是干净，这也是茶味基础。而喝到干净有年份的六堡茶，既醇厚又清爽回甘，喉间不会有任何难受。

离六堡镇不远的苍松茶厂，当年曾是公社茶厂，改制之后这几年发展很快，产品体系完善，既有现代工艺的六堡茶，也有传统工艺的六堡茶。茶厂后面的山坡上种植有大茶树，在周边的山坡按有机茶的标准进行种植生产，并且保留着稍经改造而令人充满回忆的老厂房。喝到他们的茶，既清甜又有厚味。

在六堡镇塘平村，韦洁群正在进行炒青、堆闷与烘干的作业。她是传统六堡茶制作技艺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从六堡镇的公社茶厂到自己创办的茶厂，制茶的经验已经有40多年了

在民间，一直保留有传统手工制作的六堡茶，以前村民称之为“农家茶”、“生六堡”，而在2019年6月30日正式实施了《六堡茶(传统工艺)》的标准后，现在统一正式称为“传统六堡茶”。时节已过谷雨，这一天下午，摊晾后的鲜叶进入炒青，炒青之后需要在锅内闷堆并烘干。在这个手工艺中，会用到特殊的灶。灶有两个灶膛，高位的灶膛，火力强，用于杀青作业;低位的灶膛火力弱，适用于堆闷和烘干作业。制茶的全程都需要有人留在锅旁，闷堆和烘干阶段，都需要适时翻动，离不开人。韦阿姨就指着一堆焙过的茶过，说“可惜了可惜了，当时没有太注意就焙糊了，焙糊的茶就不能用了”

他们茶厂有专门的仓储空间，仓库在二楼，储藏间的铁架上装满了棉布袋或纸箱，棉布袋封装六堡茶既洁净又可以适时透气。对于六堡茶的仓储，在六堡原产地存放陈化，有天然的地理优势，根据天气变化储存茶叶的袋子有时会密封，有时则适当透气，总体就是需要把握好温湿度，仓储是一篇大文章。

我们在那儿喝一整天各式的茶，从新到老，从当年的社前茶到存储20年的老茶，从六堡的古树茶又喝到往年的谷雨茶、霜降茶。新茶的蜜味令人印象深刻，香气那么甜，茶味就像喝到蜂蜜一样，而陈年的六堡农家茶，就是自然陈化出来的醇化回甘。

我曾于七年前来过梧州六堡，这次再来细细地看看。之前在很多人的概念里，六堡都像是云南熟普的味道，深入产区，才知道传统的工艺指的是只在毛茶阶段堆闷(杀青、初操后进行)、并没有洒水发酵的方式。这就有点像云南的生熟之分了。六堡茶制作工艺有民间所保留的传统工艺与厂企采用堆方式的现代工艺并存，保留各自的影响与发展，产业才会壮大。

前两年，在六堡茶人的努力下，地方标准也得以实施出现。在传统的六堡工艺中，茶会保留更多活性用时间来转化，如果喝到新茶，社前或明前茶，是黄汤蜜味;三五年陈储会转化成橙黄茶汤，滋味甘醇，是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六堡，这是一类可以细细品和令人期待的茶。当然，谈六堡茶，更离不开梧州茶厂与中茶公司，他们是厂茶的杰出代表，也是渥堆制作与个性仓储的典范。

成立于1953年的梧州茶厂，是梧州地区最大和历史最悠久的茶厂，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中茶广东公司，先是在梧州成立办事处，历经风雨兴衰，直到今天成为行业翘楚。当年通过中茶系统外贸出口的许多茶品已成为老茶的经典，今天内销的六堡茶量也大，产品系列全，如金花、槟榔香、陈香系列、双蒸双压的怀旧等，看起来整个六堡行业这十年间发展快、也正勃勃向上。

从1958年开始的冷水渥堆发酵技术，让六堡茶成为我们今天熟知的“红浓醇陈”的茶味特征，红浓醇陈也成为六堡茶的国家标准。1991年开始的“三鹤”商标，也已经快二十年了。他们的茶因为有严格的窖藏仓储流程防空洞仓储加木仓退仓处理，就自然带上一股特别的滋味，有点凉味、微微的参香，容易辨识。三鹤茶厂使用冷水渥堆的茶往沪画戴猜巴鼻凳草隘镑崔放谷疤挨本川爱肺痪宠猖靶掉扳彪雹炒扳差傲澄把卑谤比市，老厂大牌有这块流程上的处理很固执、也很有实力。

阳朔的山水，和武夷的丹霞地貌，有许多相似之处。还必须到原产地的山林里去领略一下茶树的生长环境，尤其是传说中的黑石山。

在六堡的原产地还保留很多的原生品种，多为灌木型的中小叶种，也可以看到少量小乔木的老茶树。离六堡镇约半小时车程的黑石山，因为两块特别大的黑石立于山顶而名，云雾使这里显得更有仙气，雾水也给茶带来了特别的甜度。特有的土壤与环境造就了茶的厚质，谷雨时的顶芽已长到一芽三四叶。藏在深山的六堡茶树，葱笼的林木与古老品种的深根，让茶叶能够随着时间流逝沉淀厚味。

黑石下的茶园，牌坊上写着源茶记，还可以看到小乔木型的古树茶，茶树有三四米高，主干有碗口粗，类似于凤凰单丛的老树茶。在这里可以看到抛荒茶，原树种，这些茶树的鲜叶会根据不同的时令做成各式茶叶:霜降茶、谷雨茶、社茶、清明茶、秋茶等等。农家节日与茶的关联，这是一种古老的习俗，也是人与自然运行之间的关联，有奥秘的深义。比如社日，指的是春天开始，立春后第五个戊日。各式的节令也是茶味和香气充满变化的开始。

黑石山的茶园使用人工锄草，保护更好的生态环境，这是有意识的茶的传承。除了黑石山，如果细分，六堡茶还会有肇庆顶、大宁、五堡、黑石山，石牛顶等等小产区。

很多人对六堡茶的槟榔香充满好奇，所谓槟榔香能用到原生的品种，加之以传统的工艺，并经由时间给予它，槟榔香就会久存不散。这一次喝到的有年份的原种老六堡，就有典型的槟榔香，既有传统制作工艺给予它的滋味，也有传统种植与原产区给予它的清凉与甘醇更有时间赋予它的沉淀。我想，茶的传统或传承，传承了是一种制茶的精神，就是有根，这就需要每个地方都有认真的制茶人。在古老的茶区，让茶味随着时间流逝不是消淡，而是更醇化、韵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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